晓出酸枣门，暗与夷山别。
睡睫风沙蒙，冻须露华结。
小车驾双驴，箕踞坐卼臲。
野阔迷去程，铎鸣避来辙。
亭午过黄河，浊浪半天掣。
雷声撼乾坤，土色暗日月。
杂以牛马车，百命托孤叶。
含灵幸有知，帖妥无踶啮。
妄动或侧欹，均同一沤灭。
到岸已斜阳，相庆犹馀慑。
人稠屋稍华，炊过炕喜热。
问名知中滦，境壤卫辉接。
买饭直不廉，年饥断曲蘖。
旅卦尚资仆，数奇我俱阙。
远游触事非，陋学谋身拙。
兹行似可笑，内顾奚所挟。
体疲即就枕，衾薄尽发箧。
淅淅瓦霰鸣，前途明日雪。
我有一樽酒，欲酌谁与共。置之向床头，僮仆不敢动。
岁暮天苦寒，忽然结成冻。开樽抚掌笑，有物必有用。
更添曲蘖作酸醯，饱茹黄齑三百瓮。
「高士例须怜曲蘖，」此语常闻退之说。我今有说殆不然，曲蘖未必高士怜。
醉者坠车庄生言，全酒未若全于天。达人本是不亏缺，何暇更求全处全。
景山沉迷阮籍傲，毕卓盗窃刘伶颠。贪狂嗜怪无足取，世俗喜异矜其贤。
杜陵诗客尤可笑，罗列八子参群仙。流涎露顶置不说，为问底处能逃禅。
我今不饮非不饮，心月皎皎常孤圆。有时客至亦为酌，琴虽未去聊忘弦。
吾宗先生有深意，百里双罂远将寄。且言不饮固亦高，举世皆同吾独异。
不如同异两俱冥，得鹿亡羊等嬉戏。决须饮此勿复辞，何用区区较醒醉。
脯青苔，炙青蒲。烂蒸鹅鸭乃瓠壶，煮豆作乳脂为酥。
高烧油烛斟蜜酒，贫家百物初何有。古来百巧出穷人，搜罗假合乱天真。
诗书与我为曲蘖，酝酿老夫成搢绅。质非文是终难久，脱冠还作扶犁叟。
不如蜜酒无燠寒，冬不加甜夏不酸。老夫作诗殊少味，爱此三篇如酒美。
封胡羯末已可怜，不知更有王郎子。
陆生酒户如蠡迮，痛酒岂能堪大白。
正缘一快败万事，往往吐茵仍堕帻。
尔来人情甚不美，似欲杀我以曲蘖。
满倾不许计性命，傍睨更复腾颊舌。
醉时狂呼不复觉，醒后追思空自责。
即今愿与交旧约，三爵甫过当亟彻。
解衣摩腹午窗明，茶硙无声看霏雪。
昔读游侠传，不耻轻薄名。
樗蒲与六博，世事浮云轻。
逢人独意气，出语好聪明。
自谓六合宽，掉臂随游行。
颓奡乃积久，忧疹来纵横。
万事悔少作，念之伤人情。
浅识关洛彦，薄假吴楚声。
玄黄不与析，悔吝谁为呈。
颠狂眷侪辈，稍稍乖前盟。
各欲自为计，夙昔非其诚。
飘然舍之去，气结心怦怦。
曲蘖腐肠物，吾乃托以生。
暴弃岂自甘，舍此亦无成。
崦嵫没西景，回薄无留精。
天地方肃杀，冰雪将峥嵘。
有酒傥不饮，明日谁逢迎。
岸蓼花如糁，残霞照晚汀。
不教资曲蘖，留得隐鵁鶄。
我生怜曲蘖，刚置自中年。
破屋鸣春溜，阴崖响夜泉。
兴来犹味著，饮罢剩狂颠。
但病无风韵，聊堪栩栩眠。
旅食吾曾侍禁垣，鲥鱼当夏足盘飧。
十年梦隔山龙阙，腊月缄来海隺村。
风味有馀惟曲蘖，馨香无减似兰荪。
野怀却忆江门句，炒蚬犹堪奉至尊。
一见西风痛臂瘳，乌皮小几写蝇头。
何须更挽千钧弩，不用生封万户侯。
晞发扶桑垂海钓，放情曲蘖任天游。
山阴旧债从今了，宁问□鹅尚在不。
